摘要：（來源湘聲報-湖南政協新聞網）環球信士衛星追蹤科研團隊守護候鳥遷徙，情系珍稀保護動物小白額雁、小天鵝、白枕鶴、白尾海雕等。

2016年初，一只帶著追蹤器的小白額雁，在洞庭湖放飛。

3月25日，李宇春親手放飛的小天鵝“春春”，被粉絲拍到。

環球信士后臺數據庫，能清楚看到鳥類的遷徙痕跡，2月從洞庭湖起飛，越過西伯利亞，10月左右到達北冰洋產卵。

　　◆湘聲報記者 龔菁琦
　　沙汀煙茫，萬雁振翅。 一瞬，黑壓壓地騰空，成為一個個小點，于人間千里相隔。千百年里，人們只能用詩句揣度鳥的心事，“萬里銜蘆別故鄉，雪飛雨宿向瀟湘。數聲孤枕堪垂淚，幾處高樓欲斷腸。”
　　如今，湖南一所高校的老師周立波指指天空，自信地說：“我知道鳥的心事。”2014年，他組織的科研團隊攻克野生動物追蹤器技術，成為全國獨創。動物追蹤器，即給野生動物帶上項圈或腳環。飛禽與走獸，馳騁大地或蹁躚藍天，都可化作電腦數據庫里一個個坐標點。
　　2012年，周立波偶然接觸到一個課題，要探測鳥的遷徙過程。當時相關設備若去國外買，不僅收費高，還涉及到國家安全。幾個研究人員一合計，籌得費用300余萬元，開始自主研發動物追蹤器。兩年后，周立波的團隊研發成功，從此開啟了與攜帶跟蹤器的動物親密接觸的旅程。
　　“當一只鳥或者一頭獸帶上追蹤器，就像賦予了它們身份和靈魂。我們可以看到它們覓食、求偶、產卵的過程，每一個動物都是一個傳奇。”周立波說。
　　一個白枕鶴家庭的破碎
　　“最近那倆口子心情好些了嗎？”3月29日，同事周明輝一臉關切地問周立波。周立波心領神會，打開電腦，點出白枕鶴1號和2號的數據答道：“唉，時好時壞，若即若離。”
　　白枕鶴，身體如在中國水墨畫中浸染，羽毛的顏色由淺到濃，眼旁一圈紅，雙腿細長而優雅。只可惜，地球上僅剩4000余只。
　　2014年10月，在山東聊城，有人發現了一群白枕鶴，它們大多已奄奄一息。因誤食農戶趕鳥的毒玉米，這10多只白枕鶴只救回了3只。一雌一雄加上它們的孩子，是溫馨的一家三口。
　　“救護期間，它們去哪都形影不離。這白枕鶴和人一樣，一夫一妻，終身相隨。剛死里逃生，它們真是相濡以沫，相依為命。”周立波說。
　　隨后，帶上追蹤器的白枕鶴1、2、3號被放飛。經度、緯度、高度、速度、航向……每過一個小時，白枕鶴的足跡就會在電腦上投下一個坐標。一切都是那么平靜順利。
　　三只鳥在電腦的地圖上畫出了三條直線，相依相伴，一路向南，飛向水草肥美的鄱陽湖。但一切突然戛然而止。
　　不到兩個星期，3號白枕鶴寶寶的定位點不動了。經過調查，發現它已被槍殺。而鳥兒父母1號和2號受到驚嚇，各自飛散，在地圖上畫出了兩根相反方向的線。然而沒過多久，兩只鳥又匯合在孩子死去的上空，久久盤旋。
　　此后，鳥兒夫妻再也沒有結伴同行，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支離破碎。兩年間，一只在東，一只在西，最遠時，相隔一個省的距離。而對白枕鶴寶寶被槍殺的地方，它們總會遠遠繞道而行。
　　“有時看到地圖上兩個點重疊了，很興奮，點開一看，原來是這只到了，但另一只已飛走兩天。那么巧，它們去了同一個地方，時間卻不同。”周立波感慨，“有時看到它們最近時，只差1000多米，在高空偶遇，遙遙相望。或許和人一樣，它們不想傷心往事再提了罷，一瞬又各自天涯。鳥兒比人類更懂情誼。”
　　一只揪心的小白額雁
　　野生動物的死亡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人為因素，槍殺、投毒、置網……目睹過動物的生離死別，周立波暗暗發誓，不再吃任何野生動物。
　　“對于生命的尊重，或是從這些生機勃勃的數據里感悟到的。它們從千里萬里趕來，克服萬險，不該得到一個被吃掉的結局。每個生命都是平等的、神奇的，值得被溫柔對待。”周立波說。
　　周立波的團隊成員大多是高校的研究生，雖來自物理、電子計算機、生物等不同專業，但都帶著一份對動物關愛的初心。
　　一只小白額雁的消失，曾讓周立波憤懣不已。從千里之外的他國，運回來的是破碎的追蹤器，鳥兒已冰冷，再無法飛翔。
　　小白額雁是東洞庭湖的常客，有著短紅腿與胖脖子，憨態可掬。目前，全球有3萬多只，屬瀕危動物，七成在我國。
　　2015年3月，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救下了一只小白額雁。這只后來被取名為超超的小白額雁，不久便恢復了調皮的本性，有時在水池邊蹦蹦跳跳，偶爾又會給工作人員添亂，讓人忍俊不禁。
　　后來，超超帶上追蹤器，回歸了藍天。地圖上，它一路經過湖北、河南、山東、遼寧，在抵達黑龍江佳木斯市后，信號消失了。周立波心頭一驚，立刻揪疼起來，“寧愿是設備故障，也不希望聽到壞消息”。一時間，各大環保志愿者社群、微博都在發布尋找超超的消息，然而猶如大海撈針，大半年過去一直杳無音訊。
　　正當大家心灰意冷時，從莫斯科傳來消息，“超超被獵人槍殺了”。原來超超飛出國界，在俄羅斯猶他自治州時，被當地人殺害。追蹤器交給了當地研究機構。半年后的一次國際會議上，中俄雙方科研人員提及此事，才對接上。追蹤器也從莫斯科帶回中國。事隔一年，周立波提及此事仍難掩悲痛。
　　如今，超超的追蹤器靜靜地躺在櫥柜里，外殼泛黃，中間被摔去一塊，那根連鋼鋸也切不開的繩子打結染灰。睹物思鳥，周立波沉默無言。
　　越關注感情越深厚
　　人與動物從來不缺乏故事，而追蹤器的運用讓人與動物的關系愈發密切。
　　3月25日，李宇春的粉絲們興奮不已，“春春”找到啦！這條消息在微博上一度轉發上千萬次。春春是一只小天鵝，在2015年初由錄制綜藝節目《奇妙的朋友》的李宇春在東洞庭湖放飛。粉絲們根據追蹤器，在內蒙古河套地區找到了它的蹤跡。
　　2014年，俄羅斯總統普京放生的西伯利亞虎庫賈，越過中國邊境后消失了。用追蹤器找到時，發現庫賈吃了不少野豬、狍子，中國村民得知其是“總統之虎”，清除了之前安裝的捕獵套。
　　“一旦裝上追蹤器，就不會讓一只鳥無緣無故地死去。”這是周立波科研團隊的一致目標。
　　為了查找一只東方白鸛的下落，周立波曾經發狂般地追了幾千里。
　　當時，已三天沒有東方白鸛的消息，周立波再也坐不住了。沒等委托方開口，他便坐了5個小時飛機到達哈爾濱，又轉機到雞西市。下了飛機立馬租了一輛越野車，趕往茫茫北大荒。
　　路到盡頭，已是泥濘沼澤和濕地，車不能再往前。周立波準備好干糧、水、GPS儀器，清晨5點出發，一頭奔向東方白鸛最后定位的地點。
　　徒步5小時，趟過兩條冰冷的河和大片無人跡的沼澤地，周立波終于找到了東方白鸛鳥。“鳥已經死了多日，尸體開始腐爛，四周是一片無人的平原。事后想想還有點后怕，這樣的沼澤，又不熟悉路線，還是太冒險。”周立波笑道，“不過我并不后悔，起碼鳥找到了，交給了相關研究人員。”
　　每天，追蹤器跟著動物們穿越高山大海、江河湖泊。電腦上的數據線條密密麻麻，交錯穿插。“每個委托方每天都會一遍遍地查看數據，不少動物就是這么被救下的，越關注感情越深厚。”周明輝說。
　　白尾海雕是四大猛禽之一。2014年，沈陽理工大學的研究人員救下了一只白尾海雕。當時，它因中毒而口流白涎。洗胃之后，它帶著追蹤器回到藍天。
　　沒想到，幾天后，定位點不再移動。找到白尾海雕時發現，它又中毒了，連爪子都掉了。“把胃切開，把爪子接上，大學研究人員天天喂它吃魚、蝦。沒想到它恢復得很快很好。”周明輝說，沒多久又將它放飛，它在沈陽理工大學上空盤旋幾周，圍著大興安嶺飛了兩圈，才朝俄羅斯飛去。
　　時隔兩年，竟然在沈陽市郊又發現了這只白尾海雕的定位點，在一個村口久不離去。研究人員擔心起來，立即開車至城郊，發現村口放著半頭豬，不少鳥在上空盤旋。周邊還有套網工具。
　　“可能是村民想捕鳥，后來被勸服收網了。”周明輝說。研究人員剛想離去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，很少低飛的白尾海雕忽然俯身沖下，在研究人員的頭上盤旋兩圈才依依不舍地離去。它背上的追蹤器方盒還依稀可見。有人拍下了這個瞬間。
　　“每一個動物都是一個傳奇，”周立波說，“而守護是最重要的一種愛。”